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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慢腳步     游乾桂

心理學家柯雷克斯頓說:「現代人已發展出一套重視快速、省時與效能的內在心理,而且一天比一天強烈。」
  這句話讓人聽來有些心疼,彷彿我們已陷在時間的牢籠裡,逃也逃不了似的,有些朋友與我談起時間時,便有些感傷,他們都想回到原始沒有時鐘的年代,用自己的生物時鐘計時,累了就休,睏了便睡,白天上工,入夜歇息,但有些時鐘、手錶之後,人們的一切行動便被制約了。
  我不由自主的埋怨起計時器,中國、巴比倫、馬雅、古埃及人都發明了計時的曆法,並且當它是偉大的發明,現在則有了怨懟,尤其從臘燭或者沙漏、日昝計時轉變成精準的機械鐘之後,情勢更加大逆轉,人們便愈發像個奴僕了。
  時鐘成了標準的指揮家,下道命令,人們照做不誤,那一刻該幹嘛規定得好好的,清晨起來的第一動作,變得很習慣的看看錶,即使不足眠,也一刻不得停的刷牙、洗臉、用餐,準備收工了,無法輕鬆懶的貪睡一會,晨起理應浪漫的時光,慢慢成了殺戮戰場,我們開始擺脫不了它的牽制,就連孩子的吃飯、睡覺、讀書、補習也全由它發號司令,想來實在有些悲哀。
  時間到是什麼?
  如果有人問我,我會不假思索的答稱:魔咒。
  的確是它,把生活變得很緊張,有壓力,消失了存在的價值。
  很多人有過這類的經驗,車子在高速公路上以平穩的速度行駛,突然一輛車,高速的從身旁閃過,風馳電挈讓人反應不及,那輛已一溜煙絕塵而去,幹嘛這麼趕?朋友給我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:「怕輸。」
  連開車都怕輸,的確是速度惹得禍,我們已不怕太習慣悠哉遊哉的生活,閒來度日子,彷彿成了某些人的專利,事實上那才是真正的生活樣貌,卻已註定被供在殿堂裡歌功誦德。
  不止高速公路,連限速五十公里的城市街頭,開太慢都會挨慢,不小心停了一下,會被人白了幾眼,在停車格誤了幾分鐘,會有人問候你母親,或者怒氣沖沖的說不會開車不要上路,再慢一點,肯定有人取出刀槍之類的物品出來了。
  一個從事貿易的朋友,中秋節的前夕,送來了禮物,寒喧片刻,很感傷的告訴我:「這些年來未好好過上一天,在他的世界裡,人生只是一個轉盤,周而復始的轉動著,有一天,人便被轉出了人生。」
  這些話讓我同等感觸,一個慢速悠閒的社會,竟在文明之後完全不見了,代之而起的是競速遊戲,每一件事,每一個人都不得不加緊腳步向前行,但行路匆匆只讓人與人之間剩下擦身而過了。
  人們一定忘了,本身就是由時間堆疊的,一分鐘是一分鐘,一天是一天,但一年就是一歲了,到了一定的歲數,人便從生命的地圖裡除籍,時間其實很珍貴,它是一種介質,透過它去邂逅風花雪月,我以為擁有時間的叫做人,缺乏時間的就是鬼了,如果因為某個理由把時間全數花,不僅不智,簡直是蠢極了。
  可惜我們仍舊近乎盲目崇拜快速,宛若上了癮,這種執迷不悟的心態很難破解,主要的原因是觀念出了亂子,以為速度是一帖成就的藥,快便得以通往成功,於是吃了就見效,抽了就減肥,速讀,快速記憶,營養品,三年賺一億等等騙術,才能橫行無阻,旁觀還算清楚,但當局時就迷了。
 日本因為工作狂,而導致的過勞死,年年上演,而且愈來愈多,乍看是死人心臟病、高血壓,實際上是壓力症,英國在往年因為工作太累而背痛請假的人特多,但自從2003年開始,壓力取代的這項結果,日益增多的英國人,因為壓力太大而未去上班。
  這些都只是快速的缺點的一小部分而已,真正的麻煩是,因而散佚了許多美麗邂逅,我們變得無法專心一致的享受生活,人會因而焦躁難安,人生因而很無趣;你最後一次站在河邊擲水漂是什麼時候的事了?最後一場電影何時看的?最後一次搭火車在那一年?因為貪快,我們全都遺漏了屬於慢的優雅。
  快速其實更像惡性病毒,快速粉碎人們原本該是優雅的生活,長時間的工作,同時並未使我們得到應有的代價,不僅缺乏生產,容易出錯,還身心病纏身,失眠、腸胃病、氣喘、不安、焦慮、憂鬱等等壓力症齊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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